纽约的“新王”,与一个“幽灵”的回归

2025-11-25 01:21:57 64

一个幽灵,一个在纽约上空盘桓了七十五年的幽灵,如今拿到了市政厅的钥匙。

这个幽灵的名字叫“社会主义”。

而拿到钥匙的人,叫佐兰·曼达尼(Zohran Mamdani)。

他是纽约市一个多世纪以来最年轻的市长,是首位穆斯林市长,也是首位南亚裔市长。但在纽约,这个星球上亿万富翁最密集的城市,这些标签加在一起,分量也比不上他的另一个自我介绍:

“我是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。”

在曼哈顿的摩天大楼里,在长岛的巨富庄园中,这个词比任何脏话都更刺耳。

这本该是一场没有悬念的选举。

曼达尼面对的是一个政治王朝的继承人,是手握亿万富翁资助、获得几乎所有民主党高层(迟到的)背书的建制派对手。

而曼达尼的竞选纲领,在华尔街听来简直如同梦呓:冻结租金,推行免费公交和儿童保育,甚至要试点运营“市营杂货店”来对抗高昂的食品价格。

更“出格”的是,在这个拥有以色列之外全球最大犹太人口的城市,他明确表达了对巴勒斯坦的支持。

然而,他赢了。

不是险胜,而是以超过50%的得票率,在六人角逐中,获得了超越其他所有对手总和的彻底胜利。

这场惊人的胜利,不仅关乎纽约,更关乎一个宏大的叙事。正如经济学家理查德·沃尔夫教授所言,这就像“一头熊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”。

在长达七十五年的时间里,冷战的阴影定义了美国政治。“社会主义”被当作来自魔鬼的、灾难性的外来产物。任何不否认这个标签的政客,都在进行政治自杀。

直到2016年,伯尼·桑德斯用这个词汇点燃了年轻人的热情;随后,亚历山德里娅·奥卡西奥-科尔特兹(AOC)将其带入了国会。

但那些都只是序章。

曼达尼的胜利,用黑格尔的话说,是“量变引发质变”的临界点。他、桑德斯与AOC,已经构成了三大标杆。

当特朗普满脸涨红地怒斥曼达尼是“社会主义者”,甚至为了加码而改口称他为“共产主义者”时,他自己都没意识到,他无意中承认了一个事实:“社会主义”本身,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最糟糕的词了。

但真正的“题眼”在于,曼达尼为什么能赢?

答案令人不安,却又无比诚实。

因为,美国民众,无论是左是右,已经对整个政治阶层产生了彻底的、深刻的疏离。

经济学家理查德·沃尔夫一针见血地指出:民众早已被说服,无论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,全是骗子和说谎者。

这个国家的人民与政治领导层之间的鸿沟,比任何时候都深。

“美国梦”早已不复存在。年轻人背负学贷,却只能找到零工;工薪阶层被高昂的房租和物价压垮,不得不住在城市的偏远边缘,通勤时间吞噬了他们微薄的工资。

每个人都在谈论“负担能力”问题,但政客们除了空洞的承诺,什么也没留下。

这种被抛弃、被背叛的愤怒,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政治燃料。

特朗普看懂了这种愤怒。他用“我很愤怒,我要采取行动”的表演,成功入主白宫。但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只能用一场无休止的表演来掩盖。正如亚尼斯·瓦鲁法基斯所说,特朗普赢了,然后把那些金主——那些他本该反对的亿万富翁——带到了他的就职典礼上,像一场古罗马的凯旋仪式。

曼达尼也看懂了这种愤怒。

但他做了完全相反的事。他正面迎战金主,他对着寡头集团宣告:“战斗此刻正式打响。”

这才是他获胜的真正原因。

这是一种绝妙的讽刺:那些本该让他被主流抛弃的特质——他的穆斯林身份、他的民主社会主义标签、他蓄须的年轻面孔——恰恰塑造了他的与众不同。

在选民眼中,这些特质反而成了最可信的背书,证明了他“不是一个骗子”。

历史上,类似的愤怒曾引爆过美国。

上一次美国资本主义的系统性崩溃,发生在1930年代的大萧条。

当时,美国工人阶级的反应不是转向右翼法西斯,而是集体向左。他们加入了社会主义政党和共产党,他们组建了“产业工会联合会”(CIO),将数百万工人组织起来。

这种来自底层的巨大压力,最终催生了富兰克林·罗斯福的“新政”——这在美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:社会保障体系、失业救济金、第一个最低工资标准,以及为1500万失业者提供的联邦就业岗位。

用温和的话说,这是社会主义举措的全面爆发。

这一切的资金从何而来?答案很简单:通过对企业和富人征收高额税率。

历史早已证明,这条路是走得通的。

现在,曼达尼将要实践的,是一种更接地气的“市政社会主义”。

这并非首位当选市长的社会主义者。在美国,地方政治的运作逻辑与全国政治截然不同。它更贴近民生,更具个人化色彩,标签退后,实干上前。

亿万富翁们对曼达尼2%的财富税提案感到担忧,但他们真正恐惧的,不是那点钱。

他们恐惧的是,曼达尼掌握着比税收更直接的武器。

沃尔夫教授指出了一个被忽视的细节:在纽约,市长可以决定“市政预算的收入端”。比如,他可以决定多久进行一次“房地产价值评估”。

过去,评估间隔可能长达10年,这意味着房产持有者始终按照10年前的低标准纳税。如果曼达尼将其改为每年评估一次呢?这不需要州议会批准,这是市长的职权。

他甚至不需要直接增税,就能实现事实上的财富再分配。

他还可以借鉴全球“反叛城市”的经验。比如,新加坡通过收取“拥堵费”来支撑免费公交系统;巴塞罗那则通过创建“地方市政货币”,让价值在社区内部流通,以支持“食物荒漠”地区的市政食品店。

这是一种全新的政治想象力。它不再是空洞的意识形态呐喊,而是扎实、具体、甚至有些枯燥的官僚主义工具的创新应用。

曼达尼的当选,不是一场胜利的终点。

正如瓦鲁法基斯所警示的,这里存在一个巨大的危险。在欧洲,正是那些曾经的“民主社会主义者”,在希腊,在德国,最终背弃了工人阶级,成为了推行财政紧缩、支撑寡头统治的最坚定的支柱。

曼达尼会重蹈覆辙吗?他会成为另一个奥巴马,带着左翼的承诺上台,却继续推行新自由主义议程吗?

这是他将面临的终极考验。

但眼下,一个更迫切的现实摆在面前。

特朗普的政治遗产——无论是失败的政府停摆,还是转嫁给消费者的关税——正在持续制造愤怒。而拜登和哈里斯却在告诉美国人“一切都很好”。

曼达尼的出现,让那股无处安放的愤怒,有了一个不同于特朗普的选项。

特朗普团队已经感到了恐惧。就在曼达尼获胜后不久,特朗普突然开始提议向每个美国家庭发放2000美元支票。

这不是巧合。

那个在冷战阴影下被驱逐、被视为魔鬼的幽灵,如今正迫使着美国的政治议程向左转。

一个旧世界正在分崩离析。

曼达尼的胜利,不是传奇的结束,而是传奇的开始。正如他在胜选演说中宣告的:

“若你认为抗争已经结束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一切才刚刚开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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